2012年12月8日 星期六

序 - 他者

以往一直不會用筆名,除非是在雜誌上的「偶然」專欄,原是認為人總要守著某些的原則,而不用筆名的所謂原則,只是一句「行不改姓,坐不改名」。有些古人的名字很有意思,例如亮字孔明、權字仲謀、策字伯符,常又反思自己的名字,彷彿沒有意義般存在,正如自己走來的人生。很多迷信的人都相信名字會影響人的一生,算五行、夾八字,缺什麼補什麼,忌什麼就索性不用其字。然而,我並不相信這種說法,除了是因為信仰之外,還認為人的名其實是一種風格的總結。不過,我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,仍然未能從自己的名字中看得見自己。或許「沒有意義」就是一種意義,我的生命也連帶著這個名字出現在世上,而現在發現了,其實生命又沒有什麼意義,用真名寫出來的文章,也都是沒有意義。

如今自己已經把自己寫得毫無趣味。人說,生活就是寫作。畢業接近兩年了,在工作上,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,近於可有可無的狀態,然而又合理地佔據了一天大部分的時間,又如何有所謂的生活?沒有生活,寫出來的東西就沒有意義,現在只可以捱著僅有的幻想力,寫寫小說、廣播劇,這些一切都不是為了發表,只是用作滿足一下自己的小東西,讓自己生存得尚有一點價值和作為一種來過世上留下過腳毛的憑證。

近幾個月一直寫,了無目的地盡量記下心情,發現的是心情只是千篇一律的悲。容我說一句貌似很酷但其實只是眾人都無辦法理解的一句話:「我的悲是天性,從出生到現在,沒有真正開心過。」儘管知道有人會以「懶型啦你」去回應,但實情是,你不了解我,然而,我又真心地不需要這樣的人去了解。如果悲觀是一件很「型」的事,我寧靜做一個不「型」的人。其實,悲觀的人又會如何去想像自己很「型」,我也算是個矛盾的人,但也不至於摒棄邏輯吧。

去年認識了一位朋友。她說自己比較多愁善感,很容易快樂,也很容易悲傷,別人覺得她似是現代版的林黛玉,身型瘦削,臉帶點清秀。某天,她得知遠在杭州的老爸患重病了,媽在電話裡瞞著她卻被她問得支支吾吾,她用著家鄉的方言對話,我聽不明白,但在聽筒對面的微弱聲音之中,尚且能夠估計得到她們對話的內容。掛線後,她的臉容開始憔悴,在咽食之間掉眼淚,她笑著說沒事,不用太擔心啊。整天我都盡朋友的責任留守在她的身邊,然而我一句話都不多說,因為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。那個情況,我認為自己不發聲會比較好,我有自知之明,人總在說些自己都不相信的鼓勵善言時,會讓情境變得很突兀。晚上,我送她回家,她說:「怎麼這天你比我還要傷心?」我只聳聳肩,說句:「因為你的事吧。」她說:「不用擔心,你不是在身邊嗎?沒事的。」當時沒有想過,這一句的深層意思,後來發現了。這句是一句安慰的說話,不開心的事發生在她的身上,但需要被安慰的,竟然是自己。原來我比黛玉更悲,而更後來,甚至覺得應該要遠離一些我珍惜的人,不讓自己的悲哀情緒感染到他們,那一陣子,很喜歡聽田馥甄的《寂寞寂寞就好》,我不是少女任性倔強地自我匿藏,而只是,我不想害人。

現在作為了一個「他者」,不再用自己的姓氏名字,把自己分裂出一個與本身截然不同的風格來作為對自己來日的挑戰,我不怕別人說我造假亂寫扮型,反正很多閱讀過我的人都說真人與文章有很大差距,真正明白我的人是不會說這樣的話。我只是想,摒棄純粹且沒緣由的悲,在沒有生活之中感受生活,有喜有悲,像月般有陰有晴有圓有缺,不再是也無風雨也無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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